自古以来，乌鸦就被认为是不吉之鸟，人们说它们是地狱的使者，可以看穿生死，所以十分害怕它们的哀鸣在头顶响起。

而在除灵师的眼中，怨灵寄生在人们的肩上，通常都是乌鸦的形态，没人知道是为什么。除灵师的职责，只是将怨灵消灭，不问原由。

——

晚上八点，霓虹闪烁，正是这个城市展现另一种喧哗的黄金时间，从高楼的窗外望去，夜色旖旎得令人想入非非。

房间里，朱铭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布置，温暖暧昧的柔光掩映着随处漂浮的气球，地板上撒满气味芬芳的玫瑰花瓣，和大多数示爱求婚的现场一样，怎么浪漫怎么来。

最后，他摆上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点上蜡烛，确认所有环节都准备好，才打开了卧室的门，“亲爱的，你可以出来了。”

今晚的女主角正坐在落地窗边，听到朱铭的呼唤，她合上手中的书，顺手拧开了沙发旁的落地台灯。

漆黑的卧室顿时泛起昏黄的光晕，女孩那张近乎完美无瑕的漂亮脸蛋浮起一丝笑容，她优雅地起身，衣裙带着醉人微风。

女孩不仅漂亮，身段也是无可挑剔，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她做任何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朱铭伸出手牵着女孩，微微弯腰，十足的绅士做派。

女孩坐在餐桌边，看着朱铭布置的这一切，没有丝毫被疯狂追求的幸福感，连笑容也渐渐变得僵硬，或者说牵强。

朱铭给女孩倒了一杯红酒，正准备坐到她对面，两人一起享受这烛光晚餐，女孩却拉住了他，目光里满是疑惑，“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铭看着她，眸光炙热，“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嫁给我。”

“可我本就属于你，这一切并没有什么意义。”

“对我来说，这很有意义。”朱铭单膝跪地，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艾莉，我是真心的，任何人任何世俗的说法，都不能阻止我娶你。仪式，就是把你和我连在一起的最好证明。”

名叫艾莉的女孩笑容凝固，严肃道：“根据协议，我只是你的财产，你真的要解除第二十一条协议条款吗？”

“当然，为了娶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朱铭举起手来，发誓道。

“那我要你的心，你愿意给我吗？”

“艾莉，我的心一直是属于你的，任何时候，都是属于你的！”

面对朱铭炙热的爱意，艾莉没有像普通女孩那般兴奋、羞涩，脸颊通红，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突然举起右臂，快速而准确地戳进了朱铭的心口，把这个陪伴了半年的中年男人的心脏直接扯了出来。

朱铭到死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横躺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生机。血水在地板上蔓延，遍地玫瑰花瓣贪婪地吮吸着，变得更加饱满而妖艳。

“谢谢！”艾莉看了一眼保持着错愕表情的朱铭，毫无情绪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揭开自己的腹腔，把那颗带着余温的心脏放在了肚子里蜷缩的婴儿身边。

比艾莉更诡异的是，那婴儿贪婪吸吮着新鲜的怨气，金黄的肤色泛起鲜亮光泽。

叮铃，叮铃。

门铃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艾莉没有理会，将打开的腹部重新盖好，擦干净身上血迹，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您好，这是您在本店订的戒指……请您签收一下好吗？”送快递的男子按了许久门铃，明明屋子里有灯光，就是不见人开门，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使劲拍打着房门。

就在这时，男子突然看到门底缝里渗出了一些鲜红的液体，他退了一步，更多的液体流了出来。

是血！

男子吓得转身就逃，疯了一般喊叫着。

“死人啦，死人啦！”

——

在秦枫租住的小区外一间火锅店，梁小曼一边涮着肉片，一边抱怨着，“真是气死我了，明明是他们公司的产品出了问题，却说什么商业机密不能对外公开，拒绝我们九处参与事故原因调查。明摆着瞧不起人嘛，难道我们不懂保密条例？”

秦枫喝了一口酒，看着受气小媳妇一般的她，笑道：“好不容易休一次假，你就不能放轻松一点？”

“说到这个我更气啊！”梁小曼重重放下筷子，没好气道，“你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上点心，打算闲到什么时候？”

因为上次的案子，冬阳市警局停止了秦枫在当地的工作，原单位又没有进一步的调令，他可是闲了好长一段时间。

为了不引火烧身，秦枫赶紧说回原来的话题，“你刚才是说这案子当做一般事故处理了？”

梁小曼欲言又止，把一碟肥牛卷全部倒下沸腾的火锅，拿筷子搅了搅，夹到秦枫的碗里，“多吃点，难得周自省请客。”

正巧从卫生间回到座位的周自省瞬间呆住，望夫石一般看着梁小曼，痛不欲生道：“小曼姐，不是说你请吗，咋又成了我做东？这月我都月光了，您于心何忍。”

“哎，行了。”梁小曼捞了几颗鱼丸给他，安慰道，“你多吃点，就不觉得亏了。”

“得，我认栽。”周自省摇摇头，干脆又叫了一些牛羊肉卷。

秦枫吃得不紧不慢，等服务员送上涮菜离开，才继续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梁小曼使了个眼色给周自省，见他没反应，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一脚，后知后觉的周自省和秦枫碰了一杯，咬着鱼丸道：“别提了，龙岗公寓那件案子给省厅刑侦处接手，最后结案说是死者使用不当，导致伴侣机器人程序混乱，执行了错误的指令。”

“生产销售方盖亚科技公司不用负责任，除了回收犯案的那台机器人，并没有召回已售出的同类型机器人。他们只是上门检查，安装新的客户协议了事。”

“那小曼你怎么想的？”

秦枫转向了餐桌对面，正吃着东西的梁小曼含含糊糊道：“这事如果不彻查，我怕还会出现受害者。”

周自省很赞同地点点头，说道：“盖亚公司是目前市面上最先进的伴侣机器人研制企业，他们的机器人智能程度很高，虽然不能做家务，但是可以解决单身人士的精神和生理两方面的需求。

“本来他们的AI系统安全协议等级非常严密，从未出过事故，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就这么解决未免太草率了，对于一家科技企业，显得不太正常。”

秦枫捏着酒杯在桌上来回扭动，好像在想什么，然后一口喝下那杯烧酒，说道：“这些理由都成立，但如果你们想说服我去调查，还不够。推翻上级单位的最终结论本就不容易，何况我现在没有查案的权利。”

梁小曼和周自省视线相对，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提前打好的草稿没了用武之地。

最终，梁小曼放下筷子，满了一杯烧酒猛地灌下肚子，呛得脸颊通红，这才下了好大的决心说道：“不瞒你们说，机器人杀人，死者心脏至今下落不明，案子匆匆了结也就算了。”

“更让我纠结的是，我去看那台被拆卸掉手脚的机器人时，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周自省端杯的手悬在半空，秦枫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两人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有些激动的梁小曼，等待着她的下文。

“她突然睁开眼睛盯着我，然后不断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你们知道吗，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只有人类才有的恐惧和无助……”

周自省缓缓放下了那杯酒，难以置信道：“小曼姐，我以为你是想把这案子办成教科书案例，才这么上心呐。这事你为什么当时没说？”

“我怎么说，让大家觉得我疯了？”梁小曼没好气道，“这么说吧，智能机器人技术的广泛应用一直就存在争议，用在伴侣机器人上面就更离谱。

“如果AI具有自主意识，那么存不存在性剥削的可能，内部安全协议程序能解决伦理道德和法律上的问题吗？这件案子对社会和法律来说，都有不小的意义，就这么草率结案，我不甘心！”

秦枫点点头，说道：“小曼的想法不错，但据我所知，AI技术远远没有达到你说的水平。”

梁小曼有些失落道：“连你也不相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甚至有时候我连亲眼所见都要怀疑。”秦枫喝下最后一杯酒，话锋突然又一转，“不过，事出无常，既然目前看来，盖亚公司的机器人有了自主意识的产生，那就有必要查清和案子之间的关联。”

“那你是答应帮我查下去了？”梁小曼兴奋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朝服务员招手道，“再来一打烧酒，今天不醉不归！”

这下轮到周自省哭丧着脸了，“不是吧，小曼姐，你这是要把我吃破产啊！”

“放心放心，会给你留早餐钱的……”

——

秦枫答应是答应和梁小曼一起查盖亚公司，不过棘手的问题有一大堆。

首先，尸检是梁小曼的强项，但解剖机器人可不是，还有就是目前的线索不多，况且结案后档案归到省厅，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去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现今的AI技术还达不到让机器人产生自主意识的程度，大部分的机器人，都只能按预定的程序工作或者通过大数据学习，而无法像人类一样学习思考。

盖亚公司宣称自己的伴侣机器人可以个性定制，在外貌甚至性格塑造上都有更为细致的选择，惊人的是，它们最终能够依据性格设定和购买者进行自主交流。

这是盖亚公司最大的一个卖点，但具体如何做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而且这种伴侣机器人制作精良，价格自然也相当感人，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反过来讲，买下这种伴侣机器人的客户，没几个想公开自己这种恶趣味，别忘了伴侣机器人本质始终是一件成人玩具，无论它宣传得如何高大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鉴于消息源少之又少，秦枫决定亲自拜访一下盖亚公司科研总师庄婧博士，她的家在郊外一个风光极美且很清净的别墅区，驱车一小时左右，秦枫和梁小曼才赶到。

这里的别墅间隔都很远，没有冰冷的围墙和栅栏隔断，而是成片的草地和树林掩映，建筑相互独立，但空间是衔接在一起的。

庄婧住的别墅偏中式，青砖黛瓦，前后遍植楠竹，庭院花草多是兰、菊，显得分外清幽静谧。

两人来到别墅门前，按响门铃。

既然是拜访，当然不会用上刑警的身份，梁小曼托警局的朋友弄了两张记者证，准备以记者的身份采访庄婧。

门禁对答器上很快飘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二位有什么事？”

“我们是科技日报的记者，约好了要采访庄博士的。”

梁小曼对着摄像头亮出记者证，并说明来意，防盗门咔嚓一声打开，玄关处露出一张英俊面孔，西装革履的男人没有任何寒暄，转身就领着两人进了屋子，“博士回家就在楼上等二位，请跟我来。”

穿过大客厅上楼的时候，梁小曼靠近秦枫悄悄八卦道：“不是说庄婧单身吗，怎么家里有个这么帅的男人？”

秦枫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额头，“你仔细看看它走路的样子。”

经过提醒，梁小曼才注意到，前面领路的男人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她恍然大悟，赶上两步问道：“你是伴侣机器人？”

机器男人缓缓转过头，看着梁小曼道：“准确地说，是管家机器人。”

从它说话的腔调和细致的面部表情来说，很难相信这家伙竟是台机器人，这勾起了梁小曼的好奇心，她毫不避讳问道：“那你有自己的思想吗，你有感情吗，你睡觉吗，睡觉的时候做梦吗？”

这位特殊的管家在二楼一间房门外停下，敲了敲门，顺便把梁小曼的问题用一句话就回答了，“对不起记者小姐，根据内部协议，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

尽管没有得到答案，梁小曼却显得挺兴奋，这家伙智能程度确实要强于市面上同类型的服务性机器人，“太神奇了，我待会儿要跟你合拍一个视频……”

管家没有答应或者反对，继续敲了敲门，房间里并没有回应，它压了一下门把手，但房门从里面反锁了。

“博士不会这么早休息，而且从来不反锁房门。”可能知道两位访客要问什么，它竟然提前念叨出来，并重重地拍了两下房门。

“你没有钥匙吗？”

梁小曼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秦枫十分无奈把她拉到一边，道：“踹门吧！”

“对不起，安全协议不允许我破坏财物。”

“那我可以代劳吗？”

管家停顿了一会，让开了位置，并道：“鉴于情况不明，且主人存在危险，第二十五条安全协议授权我准许你采取紧急措施，并记录在案。”

“看来你也不是死脑筋嘛。”梁小曼投去一个赞赏眼神，就在这时，秦枫一脚踹开了房门。

两人先后进入，但机器管家并没有跟进，而是站在了门口往里张望。

事实上这是一间书房，靠窗有个大书桌，庄婧就斜靠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目光呆滞看向前方，对秦枫和梁小曼的闯入无动于衷。

这位年仅四十的女博士已经死去多时。

秦枫嗅了嗅房间气味，示意梁小曼不要走进，一个人抬手掩住口鼻，走到书桌前。

简洁的桌面上放着一张庄婧亲笔书写着字句的白纸，秦枫看了一眼口鼻渐渐渗出血水的庄婧，捏起笔筒里一支铅笔，把纸张挑转过来。

“吾之身体并非吾，汝之魂魄亦非汝，一切皆如镜中菩提，告……”

普通的纸张上工整的写着这样一句并不完整的话，而且最后一个告字，似乎也还有未完成的笔画。

庄婧的遗言像是一个迷偈，更像是一句提醒，而且提醒对象无疑就是早已和庄婧约好面访的秦枫和梁小曼。

“你想要表达什么？”秦枫看着很有可能是服毒自杀的庄婧，一时难以理解。

就在这时，看到庄婧死状的机器管家突然发声，“尊敬的主人，根据协议，我将追随你。”

轰的一声，机器管家帅气的脸颊分裂成数块，随着脑袋里冒出一阵火花，头部以上瞬间焚毁，失去控制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下，火势开始向身上蔓延。

就在旁边的梁小曼被吓得不轻，等到反应过来脱下外套扑打火苗，它的头部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秦枫的注意力也被机器人自毁吸引，待到视线重回书桌，那张写着庄婧遗言的纸张，已经自燃成灰烬……

——

庄婧自杀身亡，刑侦九处接到梁小曼的电话，很快派来大量警力，别墅里外都是忙碌搜查的警察。

秦枫没有办案的权利，却是现场目击者，按规矩做了笔录，只是庄婧的遗言，他并没有透露给警方。

鉴证科搜集了所有能搜索的证据，直到半夜才全部撤离，别墅贴上封条，围了一圈警戒线，渐渐重归寂静。

没一会，一辆没开灯甚至没有启动引擎的小车缓缓溜到别墅对面不远处，稳稳停在树影黑暗处。

“为什么我们又回来这里？”副驾驶座位上，梁小曼一脸不解看着庄婧家外围，如果是刚才有什么证据漏掉了，那现在也该进别墅搜，躲在这里盯梢一座没人的房子，算怎么回事。

秦枫头枕着双手靠在座椅上，看向车窗对面，“庄婧是氰化物中毒，毒发过程按理来说十分痛苦，可你看书房里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吗？”

这么一说，梁小曼开始仔细回想起来，结果她只能摇头，显然从这个角度来讲，庄婧的死就不简单。

“还有一点，你见过人自杀，见过机器人自杀吗？显然它们存在的逻辑，还是由预设的程序和协议构建，所以不排除这是有人在掩饰它们的问题。”秦枫接着说道，“所以把那台机器管家留在这里，黎队欠考虑啊！”

梁小曼露出一丝讶异，因为从现场来看，庄婧是自杀的，所以九处收集完证据，只收敛了死者遗体，机器管家留在原地没有动，难道关键是那台机器，而非设计制造它们的庄婧？

“你的意思，有人谋杀了庄婧，而目的是为了那机器管家？”

如果是这样，那这犯罪逻辑是不是太拐弯抹角了些，且不说封闭空间内完美的自杀现场，凶手是如何做到、如何逃脱的？现在机器管家已经自毁，不过是一堆裹着硅胶制品的废铁，就算得到又有什么用？

秦枫没有回答她，而是迅速启动了汽车，“先别说了，注意楼顶。”

经他突如其来的提醒，梁小曼甩头看向别墅楼顶，有个身影打开阁楼的窗户，从三层楼的高度纵身跃下，落地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反而以一种更为诡异的姿态和速度狂奔出院子。

秦枫驾车刚好在前院外停下，汽车灯光闪刺到那人身上，堵住去路。修长的身影见状几乎不做停顿，兀地一转，冲进别墅边的树林。

梁小曼默契地打开车门追了上去，秦枫挂上倒挡，猛踩油门，赶往树林另一端阻截。

“站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梁小曼身体素质其实不差，然而她拼了命地飞奔，却离那人越来越远。

眼看着那道背影马上快要穿过树林消失不见，梁小曼拔出警枪，放缓步伐直到身体完全没有前冲的惯性，瞄准那人身侧开枪示警道：“再不站住，我就要对你使用致命武力了！”

原本快要超出警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外，披着风衣遮盖住身形的那人却乖乖停了下来。

原来秦枫早已拦在那人前进的路上，他没有配枪，双手在身前临空虚画着什么，口中念念有词，“煌煌天地，莽莽乾坤，出乎离，归乎震，临！”

空气中泛起一阵压迫感极强的涟漪，以秦枫为中心，像撒开的网一般笼罩过来，站在秦枫左肩的乌鸦怨灵目光如炬，撩起翅，朝那人做凶猛扑杀状，凄厉的啸声更是令黑暗的树林恐怖感骤升。

从庄婧家跑出的身影犹豫了一下，回头看着举枪步步紧逼过来的梁小曼，似乎认为她的危险程度远不如秦枫，毫不犹豫就掉头冲了过来。

“我们是警察，请按照要求举起手来，站在原地！”

再次警告依然无效，梁小曼见状，果断朝下开枪。子弹准确射进那人小腿，可并未阻止那人前冲的势头，她又补了一枪，还是没用。

那人几乎眨眼就冲到梁小曼面前，徒手捏住警枪，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梁小曼被扼住咽喉，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外加窒息感瞬间传来，她想撤回警枪，但那人一用力，竟把警枪给捏碎。

脖颈的窒息感越来越强，梁小曼憋红了脸，双眼眼白翻挑，身体渐渐瘫软。

就在那人以为成功控制她，掐扼力度有一点放松时，梁小曼戴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光芒一闪，她的双眸瞬间变得赤红，依附在她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死灵许梦龄开始浮出身体。

一刹那的工夫，许梦龄强大的怨力注入梁小曼双手，她反握住那条掐住咽喉的手臂，悬在空中的双腿弹起蹬在对方腋下，身体借势后仰，不断绷直，惊人的力量在瞬间爆发，生生扯断了那条差点要命的手臂。

秦枫也正好赶到，双掌符印击在断臂后来不及躲避的那人后背，一道环形法阵轰然炸开圈圈金光涟漪，原本可以将怨灵打散的重重一击，那人竟然哼都没哼一声全盘接下，被击飞后借势一滚，飞快逃向树林另一边。

秦枫没有追上去，拉起倒地的梁小曼，艰难掰开仍然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臂。

大口喘气的梁小曼看着那截断臂，竟然是机械臂，庆幸身体里的死灵再次救了自己一命的同时，着急道：“我又没事，你干吗不去追啊！”

秦枫看着地上一连串泛着蓝光的清晰脚印，轻轻拍了拍左肩上站立的乌鸦，“去吧。”

乌鸦扇动翅膀，无声飞去。

“怎么样，没问题吧？”秦枫又看向梁小曼，关心道。

见他留有后手，梁小曼站直了身体，挥挥手无所谓道：“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那赶紧回别墅看看吧。”秦枫拿起沉重的机械臂，不无担心道，“身为除灵师，我还是头一次见怨灵依附到机器身上，这案子看来没那么简单。”

两人回到庄婧家，房子里和离去时没什么两样，但躺在书房门口没有挪动过的机器管家，胸腔已经被打开，里面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而书房里，原本靠北面墙壁立着一排各型机器人模型，很明显现在少了一台。

“虽然不确定庄婧的死就是那台机器人所为，但它一直就混在这排机器模型中，等调查结束才从阁楼离开。”

梁小曼此时总算缓过劲来，拧着眉头问道：“那它怎么来的，又有什么目的？”

秦枫回头看着机器管家，不确定道：“那可能要看它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

天亮后，秦枫的本命怨灵悄然飞回他的肩上，他叫醒躺在后座休憩的梁小曼，两人马不停蹄赶到了冬阳市东海岸。

在环海公路边一个可以观赏海景的沙滩公园，秦枫远眺海面，视线定格在海面远处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上。

梁小曼举着望远镜，将小岛扫视一遍，有些为难道：“你确定断臂的机器人上岛了？那可是盖亚公司的科研基地，我们若是想上岛，就得正经申请手续。”

“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那我们也没办法上岛，轮渡只给员工上下班往返用。”梁小曼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渡口，渡船已经满载人员离岸，“况且盖亚公司有外资背景，保密措施很严的，市里为了引进这家科技公司，开了很多方便之门，我们要是擅自闯进去，职业生涯就此over了。”

“所以我打算一个人上岛。”

秦枫想好对策，打了个电话给周自省，让他赶紧想办法弄一套潜水设备过来。

梁小曼本不同意秦枫一个人行动，不过时间紧迫，他们又没有更多外援，只能妥协。

两个小时后，秦枫利用潜水推进器潜到了小岛南面落差达十米的悬崖，藏好设备后，找了一段容易攀爬的岩壁，徒手爬上了小岛。

崖顶是一片树丛，可能是觉得这边有天然屏障，小岛南边的安保措施很稀松，秦枫很容易就接近了盖亚公司在的科研楼。

四层的欧式城堡建筑，很好的融入了小岛的天然环境，秦枫注意到，所有小岛上的工作人员都佩戴ID卡，进出门禁必须刷卡，这可是个麻烦。

秦枫只得再次放出自己的本命怨灵，双眼通灵，利用它搜查城堡内部，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泛着金色眸光的乌鸦穿透屋顶钻进了城堡，肆无忌惮地搜寻着每一间屋子，不过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想象中摆满高科技仪器设备，倒更像是一座设施齐全的医院。

另外，这里居然有一个镀金设施，看情况，使用的还是有氰镀金工艺，联想到庄婧死于氰化物中毒，这之间是否有着必然的联系？

乌鸦在古堡内穿廊过屋，但始终没有找到昨晚断臂的机器人，在经过一楼大厅准备进入地下层时，大厅里一个穿白大褂的枯瘦老人突然抬起头，和它视线相对。

坏了，秦枫通过乌鸦的眼睛看到那老人的犀利目光，就知道对方能看见怨灵，果然，老人毫不犹豫按响了身边的警报器。

尽管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秦枫还是不得不召回本命怨灵，准备往悬崖边撤，而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科研楼前广场轰的一声，突然炸起一团蘑菇云。

昨夜断了一臂的机器人缺了最后一条胳膊，突然从爆炸烟尘中钻出，同样跑向悬崖方向。

它和秦枫就这样不期而遇，两人对峙了几秒，见盖亚公司的科研总部里涌出来一群安保人员，机器人先发声了，“我们先得逃出去，如果被盖亚公司抓住，一切都完了！”

秦枫没有犹豫，带着机器人奔向潜水器藏匿的地点，半个小时后，飘在更东边海面上的一艘游艇捞起了他们。

梁小曼一见是昨夜的机器人，掏出手铐就把它的脚铐在了船栏上，机器人没有反抗，瘫在船甲板上一动不动。

“这什么情况？”

翘班的周自省也凑了过来，秦枫解释道：“这家伙把盖亚公司科研总部地下室给炸了。”

因为没有覆盖硅质外皮，这机器人的骨骼构件和很多活动部件都裸露在外，梁小曼看着它浑身伤痕的凄惨模样，问道：“是你杀了庄婧？”

被海水侵蚀后，机器人活动显得更加僵硬，它艰难扭动脖子，声音像是坏了的留声机，“没错，是我杀了她。”

“为什么？”

“盖亚科研总部地下室密匙在她的机器管家身上，她不死，机器管家是不会交出那东西的。”机器人振振有词，显然安全协议什么的对它来说已经毫无作用，杀戮也就更顺理成章了。

游艇在海面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盖亚公司根本没想到袭击他们的家伙此时反倒在更远的海上，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被发现。

秦枫脱下潜水服，蹲在机器人身边，接连问道：“庄婧留下的那句遗言是你写的吗，为什么你要炸毁盖亚公司的科研总部？”

“打开……这里，救救……她们……”机器人指了指自己腹部，说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最后归于沉寂，看来它的活力也是有尽头的，就像人的生命。

秦枫没时间伤春悲秋，更不可能悲悯一台机器，他直接打开它腹部的金属外骨架。

被各种线路和机械神经网络包裹的腹腔内，有一个特殊装置，里面蜷缩着一具类似人类婴儿的尸体，只不过尸体表面好像裹着一层金箔，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品。

周自省想要凑近了看，却被秦枫拉住，“别碰这东西！”

“枫哥，这什么鬼玩意？”

“镀金婴尸。”难怪怨灵会依附在机器上，秦枫神情凝重，将机器人腹腔外骨架合上，很严肃道，“这是东南亚地区的一种巫蛊术，把死去的婴儿镀金以后供奉起来，镇宅护财，俗称养小鬼。”

“那这东西怎么会用在机器人身上？”梁小曼不解问道。

“我在小岛上，看到盖亚公司并不是在研究机器人技术，他们很可能是在制作镀金婴尸。”

“那他们的机器人技术到底怎么回事？”

秦枫看向小岛的方向，不仅瞧不见那一片郁郁葱葱，连刚才爆炸后的硝烟也早已看不清，“回市里，我要去盖亚公司的机器人生产工厂，查清楚事实真相。”

——

盖亚智能科技公司最大的机器人工厂就设在冬阳市滨海区，上岸后，三人驱车仅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工厂外。

围着工厂转了一圈，最大的问题还是怎么混进去，秦枫接受了周自省的建议，回去弄来设备，等晚上再潜入。

午夜十二点，一片寂静的工厂，监控室仍然有不少安保人员忙碌工作着，突然，东南角围墙警报被触响，监控室看不清情况，立即用无线电通知了巡逻安保。

紧接着，工厂围墙各个方向都传来了警报，十几个监控点同时遭到入侵，人手不够，监控室几乎派出了所有安保，只留了一人观察监控。

就在这时，监控室的窗户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仅剩的一名安保将窗户打开一点点缝隙，发现是个美女。

“不好意思，我有些内急，能借用你们这儿的卫生间吗？”

安保看了一眼厂门外，尽管没有其他人，还是谨慎道：“美女，你再往北一百米，那就有公共厕所，我们这规定比较严，不好意思。”

梁小曼点头致谢，紧赶几步上了车，往北开去。厂门监控室里那个安保看着她俏丽的背影，暗自摇头可惜，要不是怕丢工作，帮帮这样的美女也是缘分啊。

就在安保的注意力被梁小曼吸引的时候，他后背的围墙有个身影迅速翻过。

顺利进入工厂的秦枫按着周自省的指示，绕过监控摄像头快速接近至厂房墙下，“乌鸦已到达预定位置，重复，已到达位置。”

“明白。”在盖亚工厂隔壁街区一辆房车内，周自省操纵着无人机在厂房顶安装好绳索，这才把所有故意触响警报的无人机召回，“‘警戒炮塔’全部搞定，曼陀罗，你那怎么样了？”

无线电里暂时没有应答，秦枫攀爬到屋顶，趴在气窗边静静等待。

很快，整个厂区电力啪的一声全部中断，梁小曼的声音也从耳机里传来，“能源中心搞定，看你了，乌鸦。”

看来梁小曼顺利切断变电站供电了，秦枫拆开气窗格栅，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无线电彻底静默之前，周自省不忘提醒道：“乌鸦，主系统虽然不能运行，但别忘了，他们的眼睛是独立的，内部还能看得到你，要小心。”

从现在开始，秦枫便不再出声，而是用手指敲击耳返，保持和外面的联系。和周自省最后一次联系，秦枫在复杂的通风管道内爬行了一会儿，然后从一间实验室通风口钻了出来。

出于保密，工厂内部区域只在过道和走廊安装了摄像头，盖亚公司生产制造伴侣机器人，是绝不会留下任何影像资料的。

接下来如何通过各楼层进入核心生产区域，全都要靠秦枫自己。

进入实验室后，秦枫并没有急着出去，反而点了一根烟，就坐在那里抽了起来。

“C区015实验室烟雾报警，小章，你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工厂生产区监控室相比外围安保人员要更少，但都是精英，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可就要淡定许多。

叫小章的内厂安保听到对讲机传来的消息，转身开始朝C区走去，拿ID卡打开实验室的门，他一手拿手电筒，一手摸在腰间警棍上，十分谨慎地走了进去。

“监控室，是烟雾探测器故障，可以解除警报了。”

监控室收到答复，取消了警铃，恰好外围安保也都确认没有入侵，除了没有来电，一切似乎回归正常。

小章也离开C区，继续巡逻。

监控屏幕上，显示他一个人穿过了所有的工厂区域，最终钻进了成品区。

“这小子，又去摸那些假人了！”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有媳妇暖被窝，哈哈哈……”同事们都在背后调侃着小章，没人再关注他的动向。

而这，正是秦枫所希望的，因为真正的小章已经被扒光衣服绑在了实验室里。

秦枫换上了安保的衣服，拿着ID卡顺利进入成品区。

在这里，成排的伴侣机器人都是悬挂在勾链上，它们已经很接近完成品，外观看上去，跟活生生的人差不多，甚至更完美、更漂亮。

秦枫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选了几台机器人，逐一打开了它们的腹腔，但和秦枫猜测的完全不一样，这些机器人里都没有放置镀金婴尸。

难道这还不是最终工序？

正在秦枫疑惑的时候，厂区突然来电了，而他和外界的联系也悄然中断，车间顶部行吊上此时传来一阵掌声，他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原本应该宣布死亡的洛冬青，一边鼓掌一边走下行吊，“大除灵师，你还真没有让我失望。”

“原来是你。”秦枫有些许诧异，但也仅此而已，“你为什么想要杀商卫华？”

“哈哈，今天还真不适合讨论这个问题。”洛冬青笑道，“秦枫，难道你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

洛冬青绷住笑容，抬手打了个响指，秦枫前后左右各有一排机器人睁开了眼，纷纷从勾链上落下，冰冷地面向他。

“你应该感到害怕的。”洛冬青说，“因为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联系不到外面的周自省和梁小曼，又被十几台随时可能会动手的机器人围住，秦枫却面不改色，“其实，该害怕的是你。”

他话音刚落，厂房顶部玻璃透窗就被什么东西撞碎，一羽巨大的苍鹰随着碎裂的玻璃从天而降，砸向洛冬青的头顶。

洛冬青的反应还算敏捷，倒地一滚，避过玻璃雨的同时拔枪指向伸爪扑杀的苍鹰，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个小女孩突然闪现在他身后，手中握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刺透了他的心脏。

也许洛冬青从没想过，澹台乐会如此锲而不舍地想要刺杀他，而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成功。

秦枫也在这时突然爆发，泛着金光的符文密密麻麻爬满手臂，他一掌劈出，力道凶猛异常，一台机器人头部被击中，当场爆开，各种零件就像花朵盛放在颈部，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但这似乎更加惹恼了它们，越来越多的机器人被激活，从勾链上落下。它们的身体，无疑是曼妙而完美的，只不过这会儿怎么也和诱惑扯不上关系，因为它们已经成了一堆随时准备杀戮的机器。

这下，秦枫和澹台乐都被围了起来，两人背靠着背，久别重逢的寒暄都省了，互道遗言似乎更应景。

“坚持十分钟。”澹台乐弃了洛冬青的尸身，回头对他说。

秦枫可没那么乐观，看着潮水般涌过来的机器人，自嘲道：“能留着全尸已经不错了！不过，我很庆幸你还站在我这一边。”

“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契约还刻在我骨子里。”澹台乐坚定望向前方，手中离灵剑比任何时候都要握得更紧……

——

盖亚公司在冬阳市的厂区行政楼，整好可以瞧见工厂成品区内的情况，此时，工厂总经理欧阳举着望远镜站在窗边，看着洛冬青被人刺杀，嘴里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转身将身后笔记本电脑内的控制程序全部打开，输入了一串指令。

成品区里的机器人全部被激活，收到将秦枫和澹台乐当成入侵者攻击的指令后，开始朝两人围拢。

正当欧阳回过头专心欣赏这一出好戏时，有个成熟性感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他听到动静，转身看到是个陌生人，诧异道：“你是谁？”

女人优雅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微笑道：“盖亚公司在冬阳市的大人物已经开始卷铺盖逃跑了，欧总经理，是谁给的自信，让你觉得这一切还能继续掩盖下去？”

欧阳冷笑一声，“你算哪根葱，敢来教训我？”

他悄悄按下办公桌下的报警按钮，不出一分钟，他的保镖就会冲进来，不管这女的多大能耐，也是有来无回。

只是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女人为什么能轻松走进自己办公室。

名叫林晓儿的女人见状，起身缓缓走到欧阳面前，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办公桌，她轻轻扫落桌上的摆件，半坐半靠，身体前倾，冲着欧阳魅笑起来，“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找人来帮忙对付一个弱女子，啧啧。”

欧阳没有等来保镖，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怎样？”

“关闭工厂机器人所有指令，立刻，马上！”林晓儿笑里藏刀，没办法，她手里有枪。

“我不照做又怎样，你还敢杀人不成？”欧阳恶狠狠回道。

他确实有这般自信，盖亚公司背后站着更大的势力，欧阳不相信眼前的女人敢招惹他们。

“那可真遗憾。”林晓儿二话不说，突然把手枪推到欧阳的面前，

欧阳心想这女人疯了，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虽然他的确伸手拿起枪想要占据主动，但大脑里突然混入另一个声音，身体反倒随着那个声音的指挥行动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劫持了自己的大脑。

欧阳浑身直冒冷汗，却无法阻止自己拿枪对准自己的脑门，此时想要讨饶，也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这才体会到临死前的恐惧，但手指已经扣动扳机……

林晓儿没有去看欧阳爆头后的那摊红白血腥，迅速将随身携带的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运行其中的一个文件。

装载着病毒的U盘很快侵入了控制系统，她看了一眼工厂内，狼狈不堪的秦枫和澹台乐两人身边，机器人成片地倒了下去。

林晓儿满意地笑了，拔了U盘悠然走出办公室。

在行政楼大厅，她和秦枫碰上了面，澹台乐不声不响走到林晓儿身侧，看上去两人更像是一伙的。

“这什么情况？”秦枫不解道。

林晓儿没有解释，递给他另一个U盘，“这里面是盖亚公司伴侣机器人技术资料，你应该也猜到了，他们是利用镀金婴尸产生的怨灵力量支撑机器人技术，不过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就跟你在庄婧家遇到的机器人一样。”

秦枫将信将疑接过U盘，“你的意思，他们的机器人现在并不需要装入镀金婴尸，是有了更新的技术？”

“那你应该自己去顶楼的系统中心看看。”

林晓儿礼貌性地挥挥手，和秦枫擦肩而过，澹台乐跟着她，看样子不打算留在秦枫身边了。

“喂，不是说契约还刻在你骨子里吗？”秦枫没有拦她，但开口问道。

林晓儿转过身，边走边笑着替澹台乐回答道：“秦枫，你不会天真以为，这就是事情的终点吧？”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了，秦枫没有说什么，拧着眉头，目送两人离去。

之后，他赶到了楼顶的系统中心。

宽敞的屋子里，安装有成排的立式金属罐体，由统一的生命维持系统连接，秦枫顺手打开离自己最近的罐体，发现镀金胶囊型内槽里躺着一个年轻女孩。

她的身体上插着许多管线，头部还套着一个复杂的感应头盔，看她微微起伏的胸腹，应该还活着。

梁小曼也在这时候闯了进来，看着浑身伤痕的秦枫，她差一点就要哭出声来，“刚才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工厂的安保都被人放倒了，我看情况不对，已经呼叫支援了！”

秦枫愣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小曼，光有支援还不够……”

梁小曼这才注意到罐体里的女孩，她左右眺望，整个系统中心的罐体，多达上百……

——

盖亚工厂案发，冬阳市警局又突袭检查了小岛科研总部，虽然关键人员已经撤走，资料也销毁得差不多，但警方还是发现了大量的镀金婴尸和未完成品。

尸检后发现，许多婴尸原本很健康。

仅这一点，盖亚公司难辞其咎。

好在盖亚工厂行政楼系统中心发现的女孩都还活着，目前全在医院接受治疗，警方仍在对此展开调查。

当然，秦枫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原因。

盖亚公司制作的伴侣机器人，实际上是利用镀金婴尸产生的怨气依附在机器上，提供给目标人群玩乐用。

只不过这种成人玩具还是过于呆板，盖亚公司于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绑架年轻女孩，活活制成金尸，客户购买机器人，会附赠镀金罐体，安装到家。

但这样的成本又太高昂，于是最新的技术诞生了，庄婧集成了机械技术和远程控制系统，通过商业卫星的信号传导，盖亚公司将女孩们塞进镀金罐体系统，一个女孩甚至可以同时连结数台机器人。

在安全协议的作用下，机器人仿佛有了生命，也就更受客户的欢迎。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有能力强大的灵巫参与，否则怨灵是不可能完美地依附在机器上。

秦枫想到了在小岛上，和本命怨灵目光对视的那个老人，或许，他就是灵巫，而且可能还不是唯一。

“你说，那些有钱人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为什么想到这么变态的方法？”

两天后，案子仍在继续追查，但秦枫已无需参与，梁小曼破天荒在下班后来到了他租来的家，两人坐在阳台地板上，一人手中一杯烈酒。

秦枫看着已经微醺的梁小曼，回答道：“人是复杂的动物，人性更是复杂，你问这种问题，只是多增烦恼。”

罐体里那些女孩，在沉睡状态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感受被强暴，与她们相连接的机器人，在协议限制下，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

有钱人也是人，遇到新鲜事物，一样无法自拔，更何况哪怕他们明知真相，但虐待和剥削机器人，无需负任何责任，而获得的愉悦感，几乎没有区别。

心理扭曲之人，用正常心态去理解，本就行不通。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失踪，没人关心那些女孩的下落，自然也就无从关心她们是否被强暴被迫害。”秦枫一口气喝完那杯酒，抬头看着这座充满迷题的城市，道，“但谁能想到，怨灵之间产生了维系，最终突破桎梏，反噬了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主人。”

与其说这次是秦枫他们救了那些女孩，不如说是镀金婴尸还有后来那些被害的女孩产生的怨念，互相拯救了彼此。

虽然行事暴虐，但谁又能说，制造伴侣机器人的那些家伙，一定比怨念聚成的怨灵高尚？

梁小曼彻底醉了，她靠了过来，躺在秦枫的怀里，安心睡去。

秦枫这次没有再拒绝她，顺势搂着她的肩，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静静思忖，“吾之身体并非吾，汝之灵魂亦非汝……”

洛冬青的尸体最终又被人弄走，盖亚公司背后，一定还站着更大的利益集团，所以……

“这事，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