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乌鸦就被认为是不吉之鸟，人们说它们是地狱的使者，可以看穿生死，所以十分害怕它们的哀鸣在头顶响起。

而在除灵师的眼中，怨灵寄生在人们的肩上，通常都是乌鸦的形态，没人知道是为什么。除灵师的职责，只是将怨灵消灭，不问原由。

——

港岛环路是冬阳市风景最美的一条城市公路，依东屏山山势蜿蜒的绿荫公路，另一边就傍着蔚蓝大海。

然而每当夜晚霓虹亮起，这条限速三十公里的观光公路便会充斥引擎轰鸣和排气管咆哮，变成年轻人追求速度与刺激的天堂。

“这条沿山公路的路况不错，但是连续急弯较多，怎么样张少，你头一次来，敢不敢比？”杨君耀惬意趴在一辆价值上千万的超跑车顶，低头看着驾驶座上气急败坏的张朝晖，不无得意。

原本只是带着女朋头出门兜风的张朝晖咬牙切齿回道：“比，当然比，你别太小看人了。”

“好，爽快！”

同是钱多得没地花的富二代，杨君耀的爱好就是飙车，港岛环路是他的主场，几乎就没有输过。

而张朝晖实在太好面子，稍微一激就上当。

杨君耀享受的就是速度攀升到极致的那份刺激，以及胜利后的满足感，至于赌注，他还真不太在意。

“终点北小营港，全长13.8公里，谁先到谁赢，两位准备好没？”负责发令的性感女郎站在了两辆超跑中间，左右看了一眼，示意比赛即将开始。

经验十足的杨君耀当然游刃有余，而第一次飙车比赛的张朝晖，就显得既紧张又兴奋。

坐在副驾驶上的女朋友小艾给了一个哀怨眼神，嗲声嗲气道：“张少，我可不想陪那个姓杨的睡，你一定要赢哦！”

“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3，2，1，开始！”发令女郎撩起衣服露出小蛮腰，兴奋大喊，杨、张二人几乎同时起步，超跑的引擎轰鸣很快躁动山谷，呼啸如雷鸣。

一众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涌上公路起点，朝着拖曳如虹的跑车尾灯尖叫吹哨，宛如节日狂欢。

杨君耀的跑车性能其实不如张朝晖，但他在过第一个弯时表现出了极其娴熟的技巧，加速漂移，很快超车占据了有利位置。

“混蛋！”眼看着被超，张朝晖有些急了，猛踩油门，紧追不舍。

七十、八十……一百……一百三。

副驾驶上的小艾紧抓门把，已经不敢睁眼看前面的情况。

但张朝晖却陷入了极度的亢奋，心中想的都是如何战胜对手，赢得比赛，油门一踩到底，不肯松懈。

“两人即将经过死亡十字路口！”在沿途重点弯道手持设备直播的几个年轻人又一次兴奋叫喊起来。

“什么是死亡路口？”

“这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混圈子啊。港岛环路最可怕的不是坡道起伏和连续急弯，而是距离北小营港三公里的一个十字路口，今年死在那的怕不下七八人了吧！”

“就是，那地方可邪乎了，明明路况很正常，每次车祸却是十分诡异。不过杨少倒是从没出过问题。”

“哎哎哎，快别嘀咕了，那外来的富二代居然超车了！”

经过七八公里的疯狂追逐，张朝晖终于凭借车子优越的性能在直线超车了，不过杨君耀并没有落后太多，两车依然紧贴追逐。

还有最后三公里，张朝晖已经完全忘我，油门一踩到底，即便前面十字路口的信号灯马上就要转成红色。

“能过，能过……”

车子以两百多码的速度冲过了十字路口，不知道为什么，车身却突然打横漂移，直接撞向了路边的灯柱。

驾驶室里，传来女生绝望的尖叫声，张朝晖眼前陷入一片纯白，只看到有个身穿长袍头顶光环的男人张开怀抱，将瞬间呆滞的张朝晖拥入怀中。

“上帝，我看到上帝了！”

轰的一声，张朝晖驾驶的超跑撞上路灯柱后又被狠狠弹开，无数分离的车身零件被抛散在空中，缺了前轮的碎裂车体在路面上摩擦出耀眼的火花，滑出十来米才缓缓停止。

价值千金的超跑就这么瞬间变成一堆废铁。

“不好，出事了！”

为车赛陷入癫狂的年轻人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为了避免麻烦，纷纷作鸟兽散。直接参与比赛的杨君耀减速穿过车祸现场，连看也不看一眼，毫不犹豫就掉头离去。

世界瞬间一片死寂，受损严重的跑车就那么孤零零趴在十字路口附近，无人理会。

也不知道路口变换了几次信号，原本等着穿过马路的一位路人，目睹了车祸发生之后，也总算反应过来。

他推着轮椅，快速穿过斑马线，头也不回地逃跑……

——

“昨日午夜，港岛环路麓湾风电场附近的十字路口再次发生车祸，驾驶跑车的年轻男性当场死亡，同车女性虽然奇迹生还，但仍处在昏迷状态……据悉，这是港岛环路建成使用以来，在这个十字路口发生的第十三次严重车祸……”

冬阳市警局，一早上班的秦枫在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了这条新闻资讯，急匆匆赶到刑侦九处办公室后，二话不说，逮着正埋头查卷宗的周自省问道：“港岛环路的案子交给谁了？”

“港岛环路？”想了半天，周自省才恍然大悟，“你说那场车祸，那是交通五处的事。”

以为秦枫得到了满意答案，周自省低下头继续工作，没想到秦枫拍了拍他肩膀，“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不是吧枫哥，上个案子的卷宗我还没整理完呐。再说，交通事故也不归我们管啊！”

“别啰嗦，这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秦枫挥挥手，转身就走，看来这趟活是不容周自省拒绝了。

正在周自省愁眉苦脸不情不愿挪出办公桌时，在刑侦科、鉴证科来回扮演刑警和法医两个角色的梁小曼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伸手一拦道：“我去吧，小周你忙你的！”

得，一个比一个强势，周自省又乖乖地缩回了办公桌。

秦枫没有拒绝梁小曼主动参与，两人赶到车祸现场时，被警戒线封锁的十字路口只有三两个交警负责劝导路过车辆绕道行驶。

出示证件后，感到有些意外的执勤交警并没有阻拦秦、梁二人进入现场，但站在十字路口东北角路灯下的梁小曼，还是不太明白秦枫为什么会对一场车祸感兴趣。

“事故车没有刹车痕迹！”秦枫蹲下来眯眼看着南面路口，出事的跑车正是从那边飞速撞击到身边的灯柱。

“这条路是冬阳市飙车党最喜欢竞速的地方，通车一年死了八人，还有五个落下终身残疾，都是超速造成。”梁小曼双臂环抱，皱眉道，“我不明白，这种事故由交警部门处理就好，我们来凑什么热闹？”

“港岛环路依山傍海，山道有许多急弯，所以才会限速。”秦枫指着十字路口各个方向道，“但是到这里，南北主路是一条直线，十字路口往东通往麓湾风电场，西面是进入东屏山森林公园的次级公路。

“这一片地都视野开阔，路况良好，死者超速行驶七八公里蜿蜒山道都没事，有什么理由在这种地方直接撞灯柱子，且根本没采取任何紧急措施。”

梁小曼看着秦枫道：“你知道我问的问题，不是和车祸有关。”

秦枫拉着她绕到身旁灯柱背后，指着上面一米高左右一个鲜艳的奇怪符号道：“如果仅是一场车祸，当然不在我们职责范围。但这个，我不得不管。”

对于自秦枫调来警局后发生的多起诡异案件，梁小曼如今已经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她弯腰仔细查看着仅以弧线组成的符号，问道：“这个，和车祸有关？”

“这是一种聚灵符，可以聚集怨气，供怨灵吞食。只不过维持时间不长，两天左右就会失去效用。”

对于怨灵以及除灵师有了一些初步了解，梁小曼不再觉得秦枫的话晦涩难懂，“也就是说，有人故意制造车祸，杀人以获得怨气？”

秦枫不置可否，担忧道：“如果这是一个持续的作案，情况可能比我想象的更严重。”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问题需要解决，梁小曼才有足够的理由和秦枫待在一起。

她明白，当年秦枫的不辞而别，和他获得除灵师的力量和责任有关，但现在自己身上也寄居着强大的死灵，两个人有了比曾经更非比寻常的共同点，她没有理由放弃这次破镜重圆的机会。

哪怕秦枫在得知自己的情况后，一直在盘算如何消除死灵许梦龄对她身体的影响。

秦枫倒是不知道梁小曼现在想的完全和案子无关，他抬头看了看十字路口交通监控，又瞧了瞧另一侧道路的刹车痕迹，“我们先去找案发时第一目击证人！”

——

交通五处在警局单独有一栋楼，尽管奇怪怎么刑侦科也对昨晚的车祸感兴趣，还是很认真地介绍了案情进展。

五处的结论，倾向于这是一起有组织的地下赛车引发的车祸，为了避免事后被交警部门查处，港岛环路沿线尤其是那个十字路口的监控都被黑掉了。

显然这需要一定的资金和组织能力才能办到。

而网络上流出的相关飙车视频，也已被处理过，和事故车辆一起非法比赛的车辆暂时还没有头绪，所以找其他目击者这事，警方现在就只能寄希望恢复事故车里的行车记录了。

至于事故本身除了超速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因为受损车辆仍在鉴定中，也无法提供证据支撑。

车祸伤者艾小蕾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医生的意思，她暂时还未脱离生命危险，即便活下来，也很可能成为植物人。

也就是说，现在秦枫想要打听什么，几乎无从下手。

无功而返的秦枫在回刑侦科的途中，接到了梁小曼的电话，“我查看了路口前几天的监控，没有什么发现。不过车祸发生后，信号恢复的监控里有个年轻人推着轮椅经过了现场，有可能他是目击者之一……”

得到消息的秦枫第一时间赶到麓湾风电场，见到了驻守在这里的风电公司职员张筱。

黝黑憨厚的小伙子对于秦枫的到访显得有些不自在，不过倒是老实承认昨夜匿名报警电话是他打的。

“为什么没有马上拨打电话求救，而要选择一个小时之后报警，而且还是匿名？”

“我怕给自己惹麻烦，况且我以为那些飙车的人会报警的。”

张筱言辞闪烁，但话倒是真的，看着秦枫眸光灼灼，又弱弱地补充道：“我爸两年前出了车祸，现在只能坐轮椅。我为了方便照顾他，就把他接到这里，不过这事违反公司规定……”

麓湾风电场坐落在海滨，拥有大型风机矩阵，三公里外北小营港的电力供应就全靠这座风电场。

由于有着非常先进的智能系统，所以平时只需张筱一人在这看着就成，大学毕业后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他很珍惜，却奈何相依为命的父亲出了事。

张筱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看着他充满恳求的眼神，秦枫回头看向不远处轮椅上背对自己遥望海景的张父，摇摇头问道：“和出事的车比赛的车辆，你还记得有什么特征吗？”

“哦，这个我知道，那是一辆黑色布拉达超跑。不过车牌号我只记得最后四位数……”

见秦枫没有要把事情扩大化的意思，张筱长吁一口气后，一五一十把昨夜看到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掌握了和张朝晖赛车的车辆信息，秦枫马上通知了交通五处，并先行赶到城北澜庭别墅，直接找上了杨君耀的家。

然而不巧的是，杨家只剩保姆，杨君耀在出事后就匆匆去了外地避风头。

好在五处的同事带来了强制执行令，将事发时杨君耀驾驶的黑色超跑拖回警局，准备做进一步鉴定。一旦发现违法证据，杨君耀一样难逃法律制裁……

三天后，除了目击者仍然没有到案，交警掌握的行车记录证据都已齐全，事故确是超速驾驶造成。

杨君耀虽然没有直接导致车祸发生，但毕竟涉嫌非法赛车且与车祸有间接关系，即将面临危险驾驶等等行政起诉，不过因其后来主动到案，在缴纳巨额保释金后，暂时得以回家。

只是杨君耀被限制出行，且不得再驾驶任何车辆，但这个继承了庞大财产的富少好像并没有吸取教训，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找了个狐朋狗友，驱车赶往了出事的十字路口。

然而杨君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有人偷偷跟踪……

——

麓湾风电场附近的十字路口已经解除封锁，并设立了更多的警示标识。

其实路桥公司和交警方面对这个路段频繁发生车祸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结论都指向了超速等等危险驾驶行为。

不过对路面进行改造需要花时间，限制非法飙车的手段还是只能寄希望交警执勤。

杨君耀离家后直接来到了十字路口附近，远远跟着的一辆小车内，梁小曼拿着望远镜观察了很久，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们停在那这么久，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秦枫抬头看了看十字路口交通监控，胸有成竹道：“不用急，很快就能知道他们搞什么鬼了！”

果然，杨君耀朋友驾驶的房车很快离去，秦枫没有继续跟踪他们，而是直接来到房车刚才所停的位置。

马路边白色灯柱上，多了颗朱砂画上的聚灵符印，由于杨君耀使用的房车比较庞大，所以监控根本拍不到他刚才在这做了手脚。

梁小曼看到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鲜艳印记，着急道：“看来这事和杨君耀脱不了干系，我马上申请逮捕他。”

“就因为他在路灯柱上涂鸦？”秦枫摇摇头，对于梁小曼的提议表示不妥，“这个符印根本没有灵力，杨君耀身上也没有寄居怨灵，现在逮捕他，根本没有意义。”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再出事故？”

“给我弄辆好车，我必须得弄清楚，张朝晖死前见到的‘上帝’，到底是什么鬼！”

如果杨君耀真是利用聚灵符制造车祸的元凶，那秦枫必须找到直接证据，否则仅是交通违法的罪行，根本奈何不了他。

“那我也要和你一起！”

对于富家千金梁小曼来说，弄辆好车不是问题，但这么做的风险太大，她不愿意秦枫一个人冒险。

这一次，秦枫也意外地没有反对。当然，仅是他们两人也还不够，他们需要帮手。

“可为什么这个帮手是我？”被拉“壮丁”的周自省一脸生无可恋，他可是好不容易才约到鉴证科实习女法医胥瑶瑶一起看电影。

“怎么，不愿意？”梁小曼一叉腰，连搭档秦枫唱红脸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唱起了白脸。

“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周自省哪敢不愿意，梁大小姐发起脾气来，刑侦队长可都得绕道走哎。

因为这不是在刑侦九处允许范围内的执法，所以秦枫他们少了很多支援，所有设备都是梁小曼花钱租来的。周自省懂电脑技术，只需在隐蔽的电子侦测车里负责技术支援就成。

一切准备就绪，仔细打扮过的秦枫和梁小曼直接闯进了两天后在港岛环路举行的地下赛车。

说是地下赛车，实际上这里并没有形成太严密的组织和规模，充其量，就是一些喜欢寻找刺激的年轻人聚在一起胡闹。

只不过玩得起这些东西的，都是些有钱又有闲的家伙，比那些野路子的飙车党设备更好，更容易规避被抓的风险。

当然，所有这一切还是违反法律的。

梁小曼给秦枫准备了一辆限量版的超级跑车，骚动的红色十分惹人注目，况且以她的颜值，更是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

杨君耀在这群人之中有一定的影响力，很快被簇拥着来到了陌生的秦枫面前，“这位朋友车不错啊，怎么，来比赛？”

刚刚找了个位置停好车的秦枫靠在车门边，拉过梁小曼搂在怀中，洒脱道：“带女朋友兜个风而已，没想到这里有热闹看。”

杨君耀有意无意在梁小曼身上扫过，显然今夜的她太有魅力，抵消了这群人对于陌生面孔的提防，“有没有兴趣飙一场？”

秦枫不置可否，反问道：“有什么彩头？”

杨君耀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玩世不恭的二世祖，飙车起来不计后果。地下赛车既然称为地下，本就不追求什么技术和策略，极速的刺激和无法无天，才是最根本的原动力。

“输的人留下车，或者让女伴陪胜利者一夜，怎么样，敢不敢玩？”

“好说好说。”秦枫不屑一笑，推开梁小曼，无所谓道，“现在就开始？”

“当然！”杨君耀得意一笑，并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上钩的那条鱼，拥着新近才勾搭上的性感女伴上了一辆新买的跑车，缓缓驶到起跑点。

秦枫装作不甘示弱，在起跑线上就将油门踩得轰轰响。

一声令下，两车同时窜出。

可杨君耀没想到秦枫初来乍到，竟然在第一个S弯快速切换车道抢了先，这无疑让他更兴奋，频频逼迫，准备超车。

而在秦枫抢先后，副驾驶上的梁小曼迅速联系起了隐蔽在十字路口附近的周自省，“通知交通五处，东屏山南那边可以收网了。”

得到周自省回复后，梁小曼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枫瞥了一眼后视镜上紧逼的杨君耀，脚踩油门，继续提速，“坐稳了，小曼！”

引擎咆哮声双双拂过公路依傍的山林和海滩，很快逼近麓湾十字路口。

秦枫在得到周自省路口没有任何车辆和行人穿行的提示，过弯后的直线距离并没有减速，杨君耀则十分大胆地变道，在逆行道上意图超车。

两车并驾齐驱穿过了十字路口，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杨君耀驾驶的车胎爆了，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车子失控了。

秦枫迅速踩下刹车，滑行过程中，眼看着杨君耀驾驶的车子卷着浓烟侧撞过来，然后在他车前猛烈的横向翻滚。

不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烟雾腾腾的跑车倒扣在了路中间。

秦枫和梁小曼不等车停稳，双双推门下车，踩着散落一地的车体残骸奔了过去。

由于车顶变形严重，率先扑到驾驶室的秦枫不得不趴低身子，努力探向车内。

副驾驶的女孩已经头身分离，没有救的必要，杨君耀全身染血，但尚存一息。听到秦枫凑近的声音，他挣扎着抓住秦枫伸过来的手，努力瞪大眼，“上帝，上帝要见我……”

杨君耀死了。

秦枫猛地站起来，回头看了看画着聚灵符的路灯柱，完好无损，并没有像上次一样，成为车祸诱因。况且杨君耀画上那个，显然不是为了坑自己，否则也不合逻辑。

就在秦枫充满疑惑的一瞥时，年轻的除灵师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张筱，在和他的目光相触后，张筱迅速回头转身，推着轮椅逃离了事故现场。

这会是巧合？

秦枫眯了眯眼，又蹲下来，查看车子爆掉的轮胎，并扒开了杨君耀的眼睛……

——

“张筱，你被逮捕了！”

杨君耀事故后，看起来和车祸最是无关的人却被刑侦九处批捕，在戴上手铐的那一瞬间，张筱也是一脸茫然。

当然仅是因为他两次车祸都出现在现场，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将罪魁祸首这几个字和他联系起来的。

但刑侦九处很快在麓湾风电场其中一座风机顶端找到了证据，看起来和风机主机座融合在一起的，是一具高功率激光发射器，而激光头对准的方向，正是事故频发的十字路口。

激光武器如今已经应用在军事领域，其中一项重要功能，便是对人致盲和高效溶蚀。

尸检调查发现，张朝晖和杨君耀的眼睛都因为激光照射瞬间失明，附带会产生一定幻觉，这是他们出事的主因。

张筱在大学主修电力工程，不过，他对于激光技术也有涉猎，况且整个麓湾风电场只有他一人负责日常维护，他的嫌疑自然最大。

至于动机，似乎只可能和他出车祸的父亲有关了。

不过由于秦枫的擅自行动造成严重后果，他以及梁小曼都被刑侦队长黎延东狠狠批了一顿，后续调查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不过最倒霉的还不是他们俩，通过那一车设备监测到能量源的周自省不仅被训，还要写检查。

事故发生三天后，三个人一起喝了杯小酒，梁小曼做东，算是补偿补偿委屈不已的周自省。

“想什么呢？”酒过三巡，梁小曼脸色绯红，已经微醺的她又递了一杯酒给秦枫。

“张筱一直不承认这一切都是他所为，我也觉得有些疑点还没有弄清楚。”秦枫接过酒，看着这间格调颇为静逸的酒吧，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有了些酒意的梁小曼使劲拍了拍已经醉倒的周自省，“想那么多干吗，黎队都不让我们管这案子了。”

被惊醒的周自省听到“案子”两个字，努力睁开眼睛喊道：“要出警！要出警吗？”

“出什么警，睡你的。”梁小曼嫌弃地推开周自省，后者又啪嗒倒在沙发上，呼噜震天。

“不对，有问题！”唯一没有醉意的秦枫猛地站起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边搂着梁小曼，一边扛着周自省急匆匆出了酒吧……

第二天，梁小曼揉着眼醒来，看见秦枫正坐在电脑桌边忙碌，看了看屋子布局，猜到这是在秦枫卧室，不禁有些窃喜。

然而当她转过脑袋，发现周自省正趴在一边酣睡，顿时一恼，扬手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谁打我，谁打我！”

周自省捂着脸弹跳起床，看到眼前的梁小曼，顿时蔫了一大半，暗自后悔昨夜不该喝大。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吃完我们赶紧出发。”

秦枫对身后发生的一切装作不知，梁小曼可不管那么多，跳过来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现在的她估计吃了他的心都有。

周自省乖乖出卧室洗漱去了，再不走，估计他会被收拾得更惨。

清早的小插曲过后，三人驱车来到了麓湾风电场。

秦枫需要确认，为什么本案没有怨灵参与的痕迹，却出现了自始至终没有产生作用的聚灵符。

张筱的动机如果真是为了教训那些危险驾驶的人，根本没必要要搞得这么神秘。

因为后来的调查发现，案发现场的聚灵符，并非杨君耀所画，那天他只是被一个匿名电话骗到了现场，始作俑者正是希望以此让秦枫他们认为那是杨君耀画的。

事实上，张筱可能才是画下那些聚灵符的元凶，在他个人电脑里，鉴证科找到了案发现场符号样式一模一样的存档，而张筱利用网络拨打匿名电话给杨君耀的痕迹，也被鉴证科恢复。

这和那套激光发射器一样，成了最有力的辅证，即便张筱不松口，依然可以判处他有罪。

但秦枫回想案发那夜看到张筱推着的轮椅上坐着的张父，越来越感觉不对劲。那个白发中年人，眸光冰冷，笑容邪魅，现在想起，仍让秦枫感到一丝不舒服。

秦枫查了一夜资料，最终发现张父出车祸的原因，竟然就是两年前张筱驾驶不当造成，那么张筱仇视危险驾驶的动机极有可能不成立。

为了查清真相，三人找到了冬阳市电力集团。警方在张筱被捕后并没有发现张父的行踪，秦枫昨夜的查证也没有什么大的收获，只能直接来张筱所在公司查人事资料了。

负责接待的风电部门主管和人事经理在了解秦枫等人来意后，感到非常意外，“张筱是个孤儿，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个父亲啊！”

“怎么可能？”发现张朝晖的死没那么简单后，和秦枫一起询问过张筱的梁小曼可是见过张父在麓湾风电场，难道张筱一开始就在说谎？

“我们经常会去麓湾风电场巡视，而且不会提前通知。如果张筱和他父亲住在那，不可能藏得住的。”

张筱上司的笃定，让这场调查陷入了僵局，尽管秦枫认为那个所谓的张父有问题，但现在断了线索，他不得不重新换个方向，寻找答案……

不久后，张筱的案子宣判，虽然车祸的一方有危险驾驶等责任，但张筱的行为也是激发事故的主因，不管他出于什么动机和目的，也免不了被处罚。

张筱自始至终否认自己的罪行，但证据确凿，宣判后他被法警直接押上了囚车，迎接他的，是至少十年以上的刑期。

——

出冬阳市的快速路人行道上，满头白发的中年人努力推动着屁股底下的轮椅，奈何就是纹丝不动，路过一群中学生好心把他推上了天桥，但中年人并没有要穿过天桥的意思，只是表示他要在这上面看看风景。

他一个人面对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神情严肃，那双萎缩到只剩正常一半大小的眼瞳里，冰冷而酷烈。

来了！

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在车流中横行无忌，他一眼就找准了。

中年人举起了手中的便携式激光发射器，对准了卡车驾驶室。

红外激光直接刺晕了司机，大卡车晃了晃，突然变道，把旁边车道一辆囚车后半段直接撞瘪。

车祸发生得太突然，好在囚车司机和同车法警幸运地逃出生天，但后车厢的囚犯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到乱糟糟的现场，卡车司机不断在叫嚣着，“这是上帝的旨意，我刚刚见到上帝了……这不是我的错……”

在天桥上目睹这一切的中年人，等到在车祸上空盘旋吞噬怨气的怨灵乌鸦落回肩上，这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你当年撞断我的腿是无意，但为了自己的正常生活不被打破，把我囚禁在身边，就是有意了。嘿嘿，现在刚刚好，欠下的债，算是清啦！”

沙哑的声音微弱到只有自己能听见，为了重新站立行走费尽心机的中年人自嘲扯了扯嘴角，颤巍巍地离开了天桥。

被他遗弃的轮椅底部，一个鲜红的符印正在慢慢黯淡。

这个符印，正是聚灵符……

作者注：文中激光发射器并不是我们常见的激光笔一类的光源，类似武器级激光光源是不可见的，所以很难被发现。但即便是普通激光笔，大家也不能拿来直接照射人眼哦。